Jonquil

面白き 事も無き世を 面白く

Twilight

布加拉提

 

 

  “特莉秀下周回来吗?学校该放假了吧。”

  “嗯……似乎还是不打算回来。”

  “是吗,好吧。”

  乔鲁诺提问和结束问题都很快,从头至尾他都没有从文件里抬起头来看一看面前的米斯达,只有偶尔在句尾停留一下目光轻轻眨眼。虽然知道自己并没有被他看着,米斯达还是有点难堪地伸手扯了扯领带,让脖子那里放松一点,他本来不习惯穿这一身的西装革履,可是身份变成了BOSS的贴身保镖,每天的工作场所和接待的人物都发生了变化,他也不知不觉随着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脱下了喜爱的毛线帽,黑发短短的,有点刺人得乱着,他给理成了平寸,然后是白衬衫,和纯黑的西装,到没有花纹修饰的皮带和皮鞋。虽然距离那一段和伙伴们一起的冒险之旅结束,才不过半年。

  乔鲁诺对新生活适应地很快,该说他那样的强健的心理素质,可能没什么是他接受不了的。繁露晨霜,那不勒斯似乎依旧在静静沉睡,并不将过往放进他的眼里,又好像一直无声地凝望着变幻的人世。

  特莉秀很努力,她用母亲的遗产交付学费,没有依靠任何别的人。平时在学校,偶尔也会去打工,或者给乐队和校刊写一些东西来换零花钱。学校就在那不勒斯,可是尽管有周末,她也不怎么主动联系米斯达或者乔鲁诺,一方面当然是两个人因为身份的改变迅速地繁忙起来了。另一面,特莉秀也说不清楚,她只是觉得很累。

  乔鲁诺对她回不回来,不是特别在意。换句话说,尽管她尚未成年,他也不想去承担她的监护人一职般的去开解、指导她,他会认为那是无意义的打扰,他当然将她看做朋友,可是他更希望他们之间是平等和独立的。不过他知道米斯达不像他这样,他是冷酷无情的BOSS,米斯达却不。他问了问特莉秀的近况,只确认了一个情报,那就是不管是特莉秀还是米斯达,好像半年来都没有任何好转。

 

  “特莉秀——!特莉秀,是我啊!”

  声音从身后传来,穿过吵吵闹闹的放学的人群,粉红色短发的女孩回头看到了黑色的大个子正在学生之间穿梭,脸上是很久没见过的笑容。明明很熟悉,又隔着时间的生疏,特莉秀看着他像条鲑鱼逆流而上地来到自己身边,也笑了。同样的,再见这份遥远的笑容令米斯达也看到恍然,但不是因为少女容颜的美丽。

 

  “你说乔鲁诺给你放假了?”

  “恩,他说要待在家里休息,也没什么事要我一定跟着。”

  “真是难得的假期!”

  “是啊!”

  “所以你为什么不搭讪个美女然后来个烛光晚餐,浪漫之夜什么的?还要来和我一起在这么闹哄哄的学生餐厅吃晚饭?”

  “呃……”

  米斯达一时之间也无法立刻坦诚地说出口,因为我担心你。那听起来似乎太容易被人误会,身边坐着的学生里,也有不少的女孩频频望过来,只能瞪大了眼睛,想着怎么回答她好。

  “噗哈哈,不开你的玩笑了。米斯达,原谅我,今天的数学课听得我太紧张,需要放松一下,你不会怪我拿你消遣吧。”

  她很快给他的尴尬解了围,特莉秀拿起纸巾碰了碰嘴唇,拿起柠檬茶,慢慢咬着习惯地喝起来。玻璃杯壁上的凝结的水珠顺着她的手指滑下,沉默持续着。翠绿色的眼眸在店堂里没有目的地来回扫视,好像漂浮在空气里。

  如果说那一场故友的葬礼留给米斯达的是一身仿佛再也没有脱下过的正装,黑色烙印灌注成他新的外壳。那么看上去没什么改变的特莉秀,就应该是一夜长大了。她收起自己的冷漠,还有不合群和青少年应该有的叛逆,尽管她还是不太喜欢主动去参加活动、主动去结交朋友。可是当人们走到她的那一块范围里,迎来的绝不会再是她的冷面和置之不理。

 

  “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不错吧。除了数学课还是很头疼以外,没有什么太麻烦的事。”

  “哈哈,数学,你们为什么都这么害怕数学,要不要下次带福葛来给你帮帮忙?”

  “……不用了,他想必也很忙。”

  “是啊……乔鲁诺就没有让他有时间去休息休息,自从……额”

  “噗,米斯达,你的聊天技术怎么还是这么烂。”

  “我的确不擅长,还是算了。”

  “没关系,你不用觉得抱歉,我不在意。”

  “特莉秀,你变了很多啊。”

  “是啊,我也知道。”

  两个人顶着星光在学校里散步。

  “所以怎么,你还是不回来吗?假期住在学校应该挺不方便的吧。”

  “我想说如果是米斯达你想要来见我,那么你随时都可以来学校找我就像现在这样。”

  “我以为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特莉秀,你不能总是……被过去……”

  “然后呢,我不去见你们就是沉溺在回忆里自暴自弃了吗,我现在每天都有认真读书,毕业以后想做什么我也计划好了。米斯达请你不要擅自为我下定义,我很谢谢你的关心。”

  她从来就不会像个美国女人怒吼,但她学会了伪装、反驳和远离。她咬着嘴唇摇了摇头从朋友的身边跑开。是错的,她刚刚说的一切都是错的。她的确不愿去面对回忆,那里面有她深爱的人的死,现在她连不愿意面对这件事本身,都要逃避了。

 

  “对不起,特莉秀。”

  “该道歉的人是我米斯达,是我故意不回去,是我刻意不见你们。我是那样的,我有时候想,我们的认识真的只是一场意外,如果我没有遇到你们,也许阿帕基和纳兰伽现在还和你在一起。也许这一切真的都是我的错?为什么我还活着?该死的人明明是我啊米斯达。”

  “不,不,别这样了特莉秀。都过去了,都快半年了啊……”

  心上的伤口时隔许久,也依然没有愈合。连名字都成了忌讳,当那几个字节被不巧地又摆放在一处,特莉秀失去发声的能力,像是连他的名字都念不出来了。

 

  “的确是呢,都快半年过去了。可是米斯达,我还记得,他在电梯里抱着我。那个时候我只觉得很害怕,还有很痛。现在回想起来,他其实一直在我的身边。”

  “我想过无数次,如果我没有遇见他,没有遇见你们。如果生活的轨道就这样错开,哪怕最后我会死得很惨很惨,那样我也不会后悔吧。如果能让你们就此获得安全的话,波澜不惊的人生就算无聊,也是平安的。”

  “但是我又想那样是错的,纳兰伽是对的,我的确希望布加拉提可以注意到我,再多一点注意到我,询问我。可是没有机会了,如果我能够早一点体会到自己的心情,能够让他知道就好了。我不敢说是喜欢、爱,也许仅仅是有好感。不过没关系,正因为这一段必然交错的人生过程,我对他有了好感,还有很多很多的记忆。”

  “我一个人的时候,记忆就会涌上来,闭上眼睛就好像他在说话。好像那个葬礼只是一场玩笑,我的眼睛一直追随着他。我曾经以为我会就这样溺死在记忆里,或者变成一个疯子,带着永远的负罪和愧疚感,以为我会这样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但是我没有,时间没有理睬我,也更没有怜惜他。认识新同学的时候,当我接触新的事的时候,我又笑了。好像不能拒绝也不能避免的,尽管我还抗拒着,可是就是这样,我的新生活开始了。”

  “没有他的新生活。他变成了回忆和那些旧照片一样,装在铁盒里,终有一天我会慢慢忘记,他说过的话,甚至不看照片就会模糊了他的样子。然后他的声音和动作,还有神态,都慢慢地忘记。”

  “可是我到现在还记得,在电梯里的时候,那时候的事,就好像自己永远不会忘记。我什么都无法回忆起来,只记得好可怕,好可怕,和他抱着我。”

  “布罗诺·布加拉提,他在那个时候就死了啊。”

  她始终背对着米斯达,长篇的陈述到了这里,她的肩头才微微震颤。说完这一句,她慢慢蹲下,无声地让眼泪从脸颊滑过,砸落在地面。

 

 

  “是啊,特莉秀。”

  “回来吧,特莉秀。”

  “你在一个死人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了。”

  米斯达意外地没有提及他的名字,听上去不符合他本人的无情和残酷也带着随时可能被拆穿的威胁。如果她执意不愿回来,就是要粗暴一点,他也必须有所行动。只因为他们是朋友,还有,他们还活着,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也是朋友。

  他们只有好好活下去,这别无选择的唯一一条路,仅此而已。哪怕那个死去的人是他们的布加拉提,令人敬爱的布加拉提,还有纳兰伽,还有阿帕基。

 

  “谢谢你米斯达。”

  “明天乔鲁诺在家?我们回去看看吧。”

 

 

  此刻你不在我的身边,以后我也永远无法再见到你

  这个世界上每一秒都有很多人在做着生命的告别

  死去的人,也许会被遗忘。可是对于记住他们的人来说

  只要他们希望,就一定会由此幻化出莫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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