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nquil

面白き 事も無き世を 面白く

忙音

零·濡鸦 榊莲 清水


自己杜撰的部分比较多,随性来写的。

想要尝试表达单箭头关系中,一方认为极致重要的一些对方的言语和举动,在对方看来一文不值的差异,不过没能写出来。




 


  明明看不见一点水流的影子,这里的空气中却充满了湿气,让榊感到浑身不自在,好像总是有什么鬼祟的目不可视的东西在暗处流窜涌动,心生不安。他靠着墙任由自己滑落在地板上瘫坐着,没有太多时间了,他在这个诡异的地方能够找到电话已经是幸运至极,但是拿起听筒不是发出奇怪的沙沙声就是拨不出去,他已经试了一次又一次,近乎绝望。

  他来到这里纯属意外,一次冲动之后的决定,“蠢货”不知道是在咒骂自己还是别的什么人,榊把头埋进膝盖,这样一来,那些暗处活跃着的东西似乎更加躁动起来,可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害怕,去处处担忧了。接下来要面对再怎么糟糕的境况,他也还不能立时死掉,就算乞求苟且,他也还有些话还没能说出口。如果他这一连串愚蠢的举动会让自己变成山林中徘徊迷失的幽灵,那至少他也想做最后的努力让自己少一点遗憾,最后的尝试,也许就能够让他赢得一些虚无渺小的心理安慰。

 

 

  莲一向是个安静的人,放着他不管的话,只是待在家里看看书,翻翻古旧的资料和典籍、相册,可能连书房都不会迈出一步。父母都去世后,他把老家的大房子抵押了出去,因为也没有什么近亲还在世,所以没有顾虑。二十来岁的单身自由职业者,偶尔拍些照片交给编辑赚点钱,才华和上进心都很有限,和大部分同龄人没有什么区别,丢进人堆里就会变成透明人的那种,也没有家庭和社会的负担,自己一个人过得很不错。沉默、安逸、匆忙,独自生存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荒漠里。

  相比之下,榊是个挺出挑的年轻人,各种方面的意味上,尽管还在大学时课业成绩可以说很烂,不过同学和老师都喜欢他,没有因此产生过什么负面印象。走到哪里都有很多朋友,再早几年是那种到哪里都吵吵闹闹的小子,现在收敛一些,不过太随性的行为模式依旧让人摸不着头脑。外表属于比较清秀那一类型的,除了他展露笑容的时候,平时看上去总是有些忧郁,穿衣打扮也是比一般男孩子讲究,颇为细心的人,很受女孩子欢迎。

 

“总之不许你带女人过来,听到了吗?”

  “好的,好的,我知道啦。”

  榊歪着脖子和莲讲电话,手里在迅速胡乱的从衣柜里拿出衣服往行李包里塞。

  “我想吃寿喜锅,你能不能吃啊,有没有问题?”

  换洗衣服、牙膏牙刷毛巾、漫画、掌机、充电器、钱包……好像都带齐了。他担心莲没怎么听见,从刚才开始都用了超大声说话,又在屋子里跑来跑起,居然有点气喘。

  “啊?寿喜锅?应该可以吧,医生没说,不过啤酒就算了,我晚上还有稿子要写掉。”

  “诶——”不能喝啤酒的火锅未免太不完整了,榊想抗议。

  “不许买。”莲又补上一句。不知道为什么,莲对榊并没有那么熟络,却好像很了解他似的,考虑到榊一个人喝酒也有可能大闹的情况,他直接消灭了祸患的根源。“你早点来吧,等会可能会下雨,额恩……”

  “啊……的确呢,明明早上阳光还很晒的”榊的动作很快,他打开了门系鞋带,傍晚的天色阴沉沉的,空气里糅杂着洗干净的衣服那洁净的薰衣草气味,还有湿漉漉的雨水的味道。

  “你记得拿上伞啊。”

  啪嗒,关上门的声音,“我没带雨伞喔,等会下雨的话一定要来车站接我!”

  “……”

  接着,榊一哉就挂上电话了。一溜小跑跳下台阶,像个要去修学旅行的大号高中生一样。他老是做这种让莲觉得麻烦的事,明明可以拿上伞,明明一个人去联谊去看电影都好,一定要让莲去做,陪着他什么的。

  莲有时候会去,有的时候会失约,不过一次也没有认真答应过榊,榊只是会说你要来你要来,从不逼问他要一个承诺,好像并不是真的很在意他来了没有。也许朋友多的人大概都是这个样子,莲虽然下意识的知道榊会怎样做,却没有多想过。

  就是很麻烦的一个人,姑且算是朋友。

 

 

  莲最近犯了耳鸣,一开始他没觉得什么,以为是自己注意力太集中产生了幻听。后来落下了好几次编辑和榊的电话,才发现事态严重。他揉着太阳穴回想,但是液晶屏上浮现的那几个时间点,他一点也回忆不起来,是不是有过什么声响,忘记了。

  他没有拖延就去看了医生,他们家族向来是在一家大型医疗机构办理的保险,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他叫上榊陪着一起去。但是医生没能查出什么毛病,问他最近有没有感冒,回答好像是没有,有没有作息不规律,也没有。不了了之,他提着装了营养剂的塑料袋走着,一路出神。

  那种像敲击音叉或者三角铁之后发出的嗡嗡声横亘在脑袋里,把其他的外界杂音都拦了下来,又或者是一种电流的滋滋声占据着脑海,那段时间对于他来说很特殊,从未有过的体验,当他从书桌中抬起头看见窗户外的雨点,继而才会听见雨声,才会唤醒关于雨落时那种喧闹的记忆。

  榊还是老样子,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偶尔看一眼莲,好像没有发生任何要紧的事。他听到医生说没事就放心下来了,没有后顾之忧,他在大部分事情上都可以说是个乐天派,医生说会好的,那么莲就会好起来的,没有问题。

  但是那天他们走着,后来有些不愉快。原先这样两个人外出的时候,榊还是会聒噪地向他抛出话题,尽管莲不会回应其中的大部分,偶尔还是会看一看他,会点个头或者发出一些表示肯定的短暂音节,没有别的意思好像只是要告诉榊,我还在听,你继续说。

  可是这次,莲没有给他任何反应,他只是默默跟在榊的身后走着,微低着头,眉头皱着好像在沉思什么,塑料袋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榊起了疑心,他不应该什么都听不见,他住了口不再说话,然而这改变并没有让莲注意到。榊看看他,看他依然是那副思考的样子没有看向自己,就又多看了他两眼。

  沉默对于这二人组来说,是很难得的东西,毕竟榊打从内心里害怕着安静。当喧嚣退去,伴随而来的寂静总是不那么单纯,好像有人开始了默默观察和思考,好像他们正在揣度自己的所作所为,榊痛恨掩藏内心的人,当沉默降临,人们就好像不得不去面对一些隐藏许久的问题,这让他感到无所遁形,因为他自己就是一个习惯了通过扮演来伪装的人。很久以前,两个人还是大学生的时候,一起去逛书店,买了一些参考书之后刚出店门正打算回家,莲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榊,“其实你不喜欢丽华酱吧?”

  丽华酱是最近很火的新晋女优,长相甜美又身材火爆,在他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里大受欢迎。榊总是和大家说自己喜欢这个女演员,学部里认识他的男同学几乎都知道,那个轻浮的榊,似乎很喜欢和朋友讨论这种问题,津津乐道。

  但这都不是真相。

  “诶?怎么说呢?我可喜欢她了啊,你在胡说什么呢。”榊显得惊慌失措。镜片后面莲的目光没有狐疑也没有一丝丝严厉的意思,对他来说好像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他安静的看着榊双手乱挥,其实自己心里没有想什么,却摆出了一副好像看穿一切的样子。

  “没有什么事,我以为我记错了。”

  “记错了什么?”

  “对了,那你快去买吧,刚刚那家书店有丽华酱的新写真,好像是昨天才发售的,你没买吧?”

  “诶?有吗?啊对,这个月的确要发售冬季写真的,啊我怎么忘记了你等等我啊去去就回!”

  榊话未说完便飞也似的逃走了,逃回那家书店草草拿了几本丽华酱的写真,他的脑海里还残留着莲站在那里询问他的影子,他不知道他是不是看穿了什么,尽管那时他们已经认识有一段时间,榊却不能说多么熟知对方,有的时候认为他很迟钝,有的时候他又表现出十分敏锐的可怕的一面。

  事实是,那一天难得的两个人去书店,平时的时候总是和大家一起,往往还有榊经常更换的众多女朋友之一,莲说他要去买摄影的参考书和图鉴,榊就跟着去了。他一路跟在莲的身后,望着他的后脑勺,脚步轻快,甚至想跳起舞,但是那样太张扬了,便只好躲藏在他身后容许自己放肆的露出笑容。

  这样的独处让他忘乎所以到露出了不小的破绽。

 

  那一次的询问让榊吓了一跳,但并没有什么值得提起的后续,然而在这之后的漫长时光里,榊却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想起来,究其原因,对于关注和无视的在意心情在恋爱中占了很大一筹。

  他侧身走着,看着身后垂着头的莲,悲观的猜测着他到底是真的听不见自己说话,还是早就想无视自己于是借着得病的机会这样做,看不透人心,可能正是恋爱中最吸引人也最折磨人的一种煎熬。

  然而榊却不能像无数少女那样将自己的心事倾诉出来,他只能躲在别人看不见的内心角落里悄悄揪落那一朵朵花瓣。

  有很多原因致使他不能开口,和父母决裂被朋友孤立,等等这些世俗普通而又极其重要的理由,更害怕的是,如果被莲察觉或者拒绝,榊会想去死。

  他没有什么决断力,他所有的自信和魅力都来源于舞台的压力,当他需要扮演出一个瞩目的人群中的明星,他才会变得又勇敢又积极。孤身一人的时候,无人督促,榊就无法前进了。

  他甚至怀疑过很多,包括自己的性取向和精神状态,那种缥缈至极的存在感让他刻骨得尝到不安。好像从夏天到冬天,当人们习惯了暖炉和厚实的衣服,就会恍然忘记夏天时那种不可解的酷暑是怎样一种感受。榊的烦恼与此相似,当人们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投射到他的身上时,他就开始表演了,不知疲倦并且乐在其中。但舞台终有散场时,黑暗和寂静总会在一定的时候吞没他,当他沉落进深渊时,就会质疑先前那些光鲜亮丽的真实性。他对很多事都是这样不信任,比如说,自己对莲的感情。

  他从未得到过像样的回应,莲很不擅长也不喜欢与人说太多话表达自己的想法。榊连尝试探察的机会都不抱希望,他未曾看到莲转身向着自己,也许刚开始有那么一两次,渐渐的就只剩下背影,他偶尔自嘲,这样也好,如果有一天他对莲的感情烟消云散,他就可以悄悄离开了。

  只是在那之前,也许他永远都无法得到回应了。那个孤坐在黑暗中的榊,如果这个世界里的自己能够被谁所看见,被谁所解救,那么他只希望是莲。

 

  说是搬过去住好方便照顾莲,事实上榊也没做什么,他请了一周的假,跑到朋友家里来打电动。两三天下来编辑打来了一通电话,其他就是电话推销。

  莲的生活习惯很好,早起早睡,所以榊也不用早起做早饭和洗衣服,莲总会连着他的那一份料理好,不过傍晚的时候他会出门去买些食材。

  然而他发现,莲是真的没法听见放在客厅的电话发出的铃声,书房在二楼离得比较远,榊自己站在书柜面前用手机拨了一次号,发现那原本应该刺耳的声音穿过空气和木板,已经变得浑浊又低沉。难怪自己先前打过来的电话,很多都没法被主人接到,一直嘟嘟响着忙音。

  莲的书桌背对着书柜和门,面朝窗户,榊去书房晃悠的时候,只要不挡着他的光,莲一般发现不了他。于是他便坐在书柜之间的地板上,偶尔看一会儿那些古旧的书,玩一会儿掌机。

  看着那个人伏案的背影,总会让他觉得一丝安宁,继而又浮现出一种自怜的情绪。也许自己从他身边消失了,莲也不一定会察觉或者在意,榊知道的是他们对彼此的定义明显不同,但是这中间的距离相距了到底有多远,他很好奇,究竟是多遥远,能不能让他付出自己的人生去赌赌看,这一趟追逐会不会抵达彼岸。

  “我喜欢你,终究是想要告诉你的。”

  “我对你有所企图,想要和你以与现在不同的身份在一起。”

  “我不是一个安分的人,我不会一边喜欢你而又一边无所作为的。”

  穿着白无垢的女子照片从榊的指尖滑落在地上,他借着书房里那暧昧的灯光做了一个冲动的决定。他沉沉的说了几句话,嘴唇微微动了动,不为人知,连他自己都听不太明白,像是一场比赛的赛前宣言般的。

  莲却好像感应到了,他愣了一下,慢慢的回过头,正好看见榊,脸上挂着一种意味不明的笑容。

  “你刚刚对我说话了吗?”

  “没有。”

  他起身,拍了拍裤子,走出了书房。

  莲没有叫住他,以为榊遇到了什么伤心事。他决定不去管他,写完手里的稿子比较重要。

 

 

  在黑暗中,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一点点向自己靠过来,榊还是埋着脸,他反复回忆着莲的面孔,他为数不多的几次回眸。恋爱中的人是愚蠢的,榊凭借着这样的微不足道的记忆赌上了自己的筹码。

  他回头了,我会赢的。

  他会接电话的,那样我就不会输的。

 

  “喂,请问是谁啊?”

  漫长的忙音结束的那一瞬间,榊好像回到了那座书店,他后来很久才认定那一次的错乱的确是让他感到欣喜的,就像现在这样。

  “啊莲吗,是我啊,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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